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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路承第一次看见江芜的伤,血肉模糊的刀口在肋下,匕首斜上着刺进腹脏,自肋骨到心口这段没有明显的破口,但发黑的淤血却清晰无比,伤口愈合的不好,江芜半边身子的皮肉都红肿发炎,刀口附近大概是被剔除过腐肉,所以显得异常惨烈,如今血痂崩开,浓烈的血腥味混着刺鼻的药味熏得他喉咙如刀割一般涩痛。
江芜张了张嘴,喑哑到不可听闻的一声承儿消散在瞬间凝固的空气中,林瑾手中的药瓶落下,她睁圆了一双杏目一时间连眼泪都差点下来,江芜若是有力气大概会苦笑出声,他闭上眼睛放弃了挣扎,他倚在路承怀里,冰凉的指尖悄悄攥紧了狐裘的绒毛。
路承一辈子都没忘记这个场景,就算几年之后,在药物的作用下江芜这道伤已经恢复到只剩下浅浅痕迹的地步,他也一直没忘,他在抱着江芜的时候一定会把手环在他的肋下,这个动作变成了伴随他余生的习惯,即便是在情事之中他也会一直托着江芜的肋侧,他甚至会在情事之后跪在床上,两腿夹着江芜的腰不容他躲闪,然后俯下身去一寸一寸的从肋侧吻到心口。
路承善使长枪,靴子侧面常年藏着一把短匕,他打上战场开始就冲在最前头,长枪近身的时候施展不开,短匕是用来保命的,他曾经还特别得瑟的用短匕耍花活给江芜看,有时候是翻来覆去挽刀花,有时候是掷出去命中远处的箭靶红星,江芜这道伤成了路承几十年的梦魇,他甚至有很长时间都没法再用匕首,
江芜不敢去看路承的表情,他本想一直瞒着,等到伤口差不多好了再说,血液的流失使得他体温降了不少,江芜即使有心安抚身边人也没了精力,他堪堪控制住凌乱的呼吸,指尖死死的扣着掌心,骨节泛白。
路承抢过林瑾捡起的药瓶咬着牙给他上药,千百根钢针扎进伤口的滋味让江芜差点生生将手心剜掉一块肉,药粉撒上去又被渗出来的血迹所掩盖,江芜腰腹绷着,因为疼痛所以无法将身体放松下来。
昏沉之间江芜能感觉到路承贴着一直他的面颊不停的哄着他放松,他身上的冷汗沾湿了鬓角和单薄的亵衣,江芜用了全部的意识去遏制声音,细瘦的指节转而抓紧狐裘差点生生将绒毛扯下,他想要言听计从,可他做不到,江芜只能闭紧双眼,自己咬紧牙关着将呜咽和哀叫尽数忍回去。
林瑾好歹也在浩气盟征战了很多年头,她见过不少鲜血淋漓的场景,但江芜这道伤实在是太骇人了,正常的刀口根本不可能惨烈成这样,她拿着干净的纱布等着路承上完药,她不知道江芜是怎么坚持下来的,明明是疼到几欲惨叫的地步,江芜却自始至终一声不吭的熬到了最后。
止住血的伤口被纱布层层包裹,江芜连呼吸都微弱的可怜,他把自己憋得呕了血,零星的血迹沾到了路承的领口,林瑾红着眼圈将纱布绕到江芜背后想替他将伤口包扎好,她俯身过去的时候跟江芜凑得很近,近到发丝都垂到了江芜的胸口,路承却没有半点反应,他就一动不动的呆坐在榻边,右手差点将药瓶捏出裂缝,扶在江芜腰后的左手也不住的发抖。
江芜倚在路承怀里半睁着眼睛,他还有零星的一点意识,路承的手上和身上都沾了血迹,他趁路承发怔的功夫,偷偷将嘴角的血迹蹭净,林瑾将纱布打结理好,药粉浸透到破开的伤口里,钝痛沿着血脉开始四处游走,江芜咽下嘴里的血沫,直到这会才轻轻的喘息出声,他用无力的指尖点了点路承的腿面想哄他回神,长发散在背后完全笼住了他瘦削的肩头。
江芜有些支撑不住的合上了眼睛,两个姑娘的房间里本该是有清甜的熏香,这会被他弄得满是血味,他倚在路承肩头刚要睡去外头就想起了脚步声,路承回过神之后用脏掉的狐裘将他裹住,又把他额前的碎发拢到耳后,江芜被吻上了眉心,他睁开涣散的眸子想看看外头怎么了,路承到现在一颗心还是疼得快要不会跳,他用最轻柔的动作吻上了江芜的眉眼,流连辗转之后才用发颤的声音轻声哄着他闭眼休息。
冷泽立马去查了炭火的事,江芜伤重几乎是据点里人人皆知的,吃穿用度无论哪一样肯定都是万分小心,受潮的木炭根本不可能送到江芜的屋里,他拎着送炭的那人赶到了林瑾这,路承听见动静本想出去,可江芜却揪着他的衣襟不让他走,冷泽只能将人带进了屋里。
送木炭的人是个不大的孩子,看上去也就十岁出头,个子不高,很瘦小,现在被冷泽按着脑袋跪在地上,孩子身上穿着都很寒酸,但衣服浆洗的很干净,头发也梳得很整齐。
据点里常有帮忙的外人,这些人大都是暂时赋闲的农户,他们不入盟也不进据点内城,就是帮着做些零工或者力气活,工钱是按日结算的,卧龙坡的总管人很好,他收留了几个没有人家的孩子,四五个孩子小得只有三四岁,大一点的十岁多,这些小孩都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差使,有两个年岁小的也聪明的,被盟里的人看上就带去当徒弟养着了。
这孩子也是管事收留的孤儿,被冷泽一路拎来吓得不轻,眼下趴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,路承将狐裘往上扯了扯给江芜盖住了脑袋,他完完全全的起了杀心,若不是江芜还靠在他怀里,根本没人能拦住他。
小孩一个劲的打哆嗦,路承掩了江芜的耳朵才沉声问他是受谁指示,低沉到极点的嗓音透着浓重的杀意,小孩俯在地上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出,只能不停的摇头,冷泽揪着他的头发让他抬头,小孩害怕得直哭,鼻涕眼泪淌了满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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