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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聿青看着他瘦削单薄的背影,月是缺月,惨白的月光漏下一点银辉,树影婆娑,李公馆里的灯笼已经亮了起来,光影交错间,竟让李聿青觉得兰玉置身于浪潮汹涌的海边,只消海浪拍岸,他就会被浪潮吞噬,再无影无踪。
刹那间,李聿青浑身都凉了,忍不住叫了声,“兰玉。”
兰玉没有回头,脚步也没有停,李聿青再等不及,迈长腿快走了两步,他抓住了兰玉的手,力道之大不容他挣脱,低声说:“我送你回去。”
李老爷子死了。
就在兰玉走出主院的第三天,那夜主院灯火通明,几个大夫施针急救了半宿,总算是将他自鬼门关前拉了回来。可李老爷子已经不清醒了,连话也说不利落,精神恍惚,苟延残喘了两天,在一个夜里断了呼吸。
李鸣争冷静地替李老爷子操办了后事,灵堂就置在祠堂内,李公馆上下都挂起了一片白,恰是阴天,天色昏暗,刺骨的朔风刮着,隐隐的,似乎正在酝酿着一场大雪。
祠堂内,李鸣争和李聿青,李明安到底是李老爷子的儿子,李家的少爷,无不披麻戴孝,李老爷子的姨太太也跪在灵堂前,只有白氏和兰玉没有出现。
偌大的灵堂内,只有李老太太哭得最是伤心,她已经哭昏过一次,醒来时,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,跪在灵前,脸上再没有以往的强势冷肃。六姨娘也落了泪,七姨娘木然地跪着,鬓边簪了白花,年轻的面容露出几分茫然,眼中却不见半点伤心。
李家在北平是大家,李老爷子去世,前来吊唁者不计其数,李家门前车马络绎不绝。
兰玉院子里也挂了白,下人来挂时,特意请示过兰玉,彼时兰玉正躺在藤椅上,微微眯着眼睛看了片刻,说,挂吧。
他看着门户上贴挂着的白花,白布,脸上没有什么表情,只是想,李老爷子真的死了。
可能是被他活生生气死的。
死的好啊。
兰玉该高兴的,该拊掌庆祝,甚至当以薄酒三杯相贺,可不知怎的,兰玉只觉得越发疲倦,那股子倦意钻入四肢百骸,每一寸血肉,每一根骨头,整个人都变得麻木而疲惫,就连笑都提不起劲了。
银环若有所觉,担忧地叫了声,“主子。”
兰玉半闭着眼睛,说:“我困了,想睡一会儿,别让人打扰我。”
银环哎了声,道:“那您想吃点什么,我让金娘给您做着,等您醒了就能吃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