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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章（第2页）

店长开始报账，昨天到现在新收的包、表、首饰，一一报上账来，卖了什么，也报上账来。小妹把昨日收的货一一摆上来给她过目。最近生意不好做，中古包变数极大，卖的客多买的客少，这些东西又不能当饭吃，周转太慢就是不赚钱，人工房租月月要付，虽说家底够厚，可家里那几间铺生意也同样不好，最近有其他房东已经开始减租。

蒋美意前两年去读了个商学院，纯粹为了学会做生意的底层逻辑，生意不是爱好，不是消遣时间的打发方式，是值得敬畏的最严肃的事情。蒋美意思来想去，跟店长商量，要找个能说会道擅长带货的主播出镜，帮忙卖一卖这些库存，就在店里拍也蛮好，就算卖不出去也可以打广告，如果直接挂链接，还能线上成交。

这件事几乎只用了不到一分钟蒋美意就决策了，就这么办。薪水只是沉没成本，沉没成本是决策时最不应该考虑的成本，商学院老师说得肯定没错。直播带货前几年最火的时候蒋美意没太心动，是因为良莠不齐。这家店已经十来年，就像她的亲生子，口碑最重要，形象最重要，什么人能代言这家店，她要求很高。最近两三年，网红翻车事件太多，但这恰恰是行业的自我迭代，只有最经得起考验的人，才是她的目标。

“不好意思听到了你们的谈话，老板娘，你看我行不行？”刚刚一直在浏览店内商品的中年美妇笑着走过来，插了一嘴，“我曾是专业记者，自己也做了一个自媒体账号，你要不要看看。”

“怎么称呼？”蒋美意抬起头，这个毛遂自荐的同龄人穿着多年前经典款的三宅一生长裙，没有首饰，拎了个多年前的卡地亚黑色小方包，细看可以发现环扣是经典豹子头。这个包在二三十年前是经典，上过时尚杂志，但太冷门，不会有人做 A 货，专门开模做这种五金不划算，卖不上价也上不了量。东门作为国内最早卖 A 货的集散地，蒋美意太了解哪些牌子哪些款式是硬通货，哪些是真正的宝藏款。

“我姓金，金玉衡。方便的话可以加个微信，我把我做的账号推给你，你看看合不合适，如果感觉好，你再找我，感觉不好就把我拉黑。”金玉衡说。

蒋美意被说笑了，马上掏出手机跟金玉衡加了微信，她喜欢这个女人的直爽大胆，跟她是同类人。蒋美意本想多聊几句，卖车的小伙耷拉脸来找她，金玉衡知趣地先告辞。

小伙直接拿出了车的相关文件，说已经跟老板通过电话，就按老板娘的价格成交。蒋美意让小伙别恨自己，这门生意就是这样，她经营的是自己半辈子的阅历。店长带走小伙办理手续，蒋美意则发了条信息给几位开租车公司的朋友，很快就得到反馈。北京上海租金八九千一天，广州便宜些，六七千一天，但不用托运过去，且能边租边卖。当然，这是她租给车行的钱，车行再每天加一两千，租给婚庆和影视公司拍摄用。

盘活资产，是典当行非常重要的运营。蒋美意身为本地人，父母做过服装生意，亲戚朋友也有不少做生意的开厂的，信息多人脉广。除了豪车，名牌外套名贵首饰，也曾多次被租用，有影视公司拍摄做道具的，也有广告公司和网红拿去撑场面的，押金收足，回收时验好货就好。能每日来店里查查账，走一趟，已经是蒋美意最爱的日常。

忙完这些已经中午，蒋美意溜达着去附近的街边老店吃一碗牛肉粿条汤，汤清淡肉清香，加一点黑胡椒已足够调味，全部吃完也毫无负担。再拐多两步去一家宠物用品专卖店，店是本家叔叔的房产，租给这位老板经营已五年。蒋美意寒暄几句，买了十大包狗粮和五箱鲜食罐头，老板亲自帮她送到车上。她便开车回了自家小区，小区是个有别墅有住宅楼的大小区，她独居一套平层楼王，还有一套小区最靠边带大院子的独栋别墅专门喂养收养的流浪狗。

求子那些年，蒋美意结识了不少玄学老师，其中收费贵的统称大师，未必真犀利，便宜的也不代表没本事，只是人家不愿出大名赚大钱。蒋美意觉得玄学跟做生意很像，因果报应相当于一定要把账做平。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坏，可算作前世欠债今生来还。两个外人看来完全不匹配的人，不仅格外恩爱，还能白头到老，可以算作前世有缘。不愿出大名赚大钱的师傅，并非不想不能，而是知道这两样都有定数，越早达到越早离开，他们的命格背负不了太多。

蒋美意跟一位惠州的盲眼婆婆关系匪浅。婆婆眼盲心不盲，能观落阴查前世，也能打卦占卜未来吉凶。据说婆婆的婆婆也有此神通，世代吃这碗饭，知道的人不多，每次去须带一包她爱抽的红双喜，另外支付五百现金人民币。蒋美意出手大方，每次除了现金，必带一条红双喜。

当年蒋美意去找婆婆咨询如何能让老姑婆不再欺负自己。婆婆话，老姑婆的克星是大老板，成为大老板的人就可以。婚前，她再次问婆婆，能否嫁给老头子，她其实一点不爱，但他还是厉害的，从他身上能学到很多事情。婆婆又话，这段婚姻不算正缘，不会有孩子还会吃许多苦，但最后结果是好的，能得到不少钱。不嫁也可以，她还有别的能结婚的爱人，但那个人，可能要让她花点钱。蒋美意只犹豫了从惠州回香港的这段路，出了关就下定决心先当老板娘。生意人家的孩子，必须把利益放在第一考虑，赔钱的正缘算什么正缘。

蒋美意还信了婆婆在她生病后劝的话，多做善事，救命的那种，她的身体才会好。但人的命不是都有因果，不好干涉嘛，能不能只救动物的命？蒋美意说她怕算不清这笔账。婆婆说也可以。

万事皆有机缘，婆婆劝她行善之后不久，就有人找到她典当了这独栋别墅，对方急于移民，等不及法拍流程，大概是全广州最低价入手。这房子大概来路不善，蒋美意一进去就感觉阴气森森不太对头，养狗总归可以，狗自带阳气。她就不断收养被人弃养的流浪狗，不仅帮每只狗看病、做绝育，还雇了三名专业兽医照料饮食日常打理。另有阿姨日日打扫卫生，还给每间房都安装了摄像头，方便她时刻看到狗子们的动态。有狗得了皮肤病糖尿病，也有白内障的，她统统不计开销安排就医。

广州市区，认识她的人看到朋友圈那种不想养了，捡到狗的，统统送到她这里来。最好养的金毛、拉布拉多，最容易受伤的小鹿犬、吉娃娃、小灵缇，最难打理毛发的约克夏萨摩耶甚至阿富汗猎犬，来了这里一个个健康快乐，五年来，陆续收养了上百条狗。每天狗子们一起起床，一起食早餐，一起看动画片，轮流带他们去小区后边的公园散步，晚上再一起看看电视，最后一起睡觉。聪明的边牧和巨贵还能帮着一起遛狗、扔垃圾，见到蒋美意就贴心地过来求抱抱求摸摸。这是她的专属狗咖，也是她的几百个亲生子。她已经想好立一份遗嘱，去世后把全部身家都持续投入运营这个救助中心。

蒋美意很爱狗，它们是最单纯忠心的动物，给他们一个名字，就能得到百分百的爱，给它们爱，就能长出血肉。一条条曾经瘦骨嶙峋浑身皮肤病的流浪狗，在她的庇佑下重生毛发，血肉丰盈，眼里有光。她看着也心生欢喜，原本只跟钱有关的人生，突然有了不一样的意义。她逐渐理解婆婆的话，施比受更幸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