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崔帷疾步近前禀报时,崔元徵正将铜钱放入面人师傅粗糙的掌心。听闻有江寇流窜至南塘与巡检司械斗,她指尖微滞,随即从容收手。可就在转身登车的刹那,心口猛地一阵绞痛让她险些踉跄——这痛楚来得尖锐突兀,虽如潮水般迅速退去,却已让她脸色煞白,扶车辕的手指微微发颤。
“姑娘!”绘夏与崔帷齐声惊呼,却见崔元徵已直起身,目光如刀锋般刮过混乱的码头。她掠过心有余悸的抽痛,冷静下令:“崔帷带一队人助巡检司剿寇,绘夏召集工人抢救赵阿姐家的丝绸。”女孩声音虽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,“所有参与抢救的工人,今晚去账房那多支一日工钱。”
然而站在车辕高处纵览全局时,崔元徵却渐渐蹙起眉,心上的疑云渐渐浓烈。那两拨人马看似厮杀激烈,刀光剑影间却透着一股诡异的默契。尤其当一名刀疤脸踹翻货箱,持刀戳刺散落布袋而官兵竟未阻拦时,崔元徵瞳孔骤缩——这哪是剿寇?分明是借械斗之名行搜查之实!
电光石火间,她想起佛寺中陈郃那双游移的眼眸,一个念头如惊雷炸响:这些人翻箱倒柜的架势,与当日搜查大佛寺的姿态如出一辙。所以他们不是在厮杀,而是在……找人,甚至找了一帮刀尖舔血的杀手来配合找人。
西侧货栈的喧嚣如潮水般涌来,打断了崔元徵的思绪。
巡检司官兵的呵斥与货箱翻倒的闷响交织,隐约间,一句“封锁要道,定要揪出那姓楼的!”随风入耳。虽隔得远,吐字模糊,那个“楼”字却如银针般刺入她心底——晨起在母亲苑文俪房中,她分明听闻楼朝赋与舒琼姨娘是分头潜入南塘的。若这帮人兴师动众所要捉拿的当真是他……念及此,她指尖微微收紧,那可是关乎她性命的药引,岂容有失?
崔元徵眸光一凛,唇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。
女孩倏然起身,轻提裙裾步下马车,伸手拽住绘夏的衣袖,低声却坚定地道:“走,去西侧货栈瞧瞧。这事,怕不简单。”少女眼底燃起一簇暗火,那兴致勃勃的模样,竟与片刻前对泥人糖画惊叹的绘夏如出一辙。
绘夏见状,忧心忡忡地阻拦:“姑娘,刀剑无眼,万一……”
“无妨,”崔元徵截断她的话,声音清凌凌的,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定,“难道你不信我爹亲手调教出来的部下么?”
话音未落,侍立一旁的崔帷并其余七名暗卫齐齐单膝跪地,抱拳肃应:“全凭小主子差遣!”
崔元徵目光扫过这些忠勇的面庞,心中一定,转而对绘夏轻叹,语气软了几分,却透着一丝决绝:“绘夏,我只怕……他若真是我要寻的人,我却因畏缩而错失,届时才真叫悔之晚矣。”
既然这场“江寇”的戏码已演到眼前,她不妨亲自去会一会。若真是楼朝赋,她便是救己救人;若不是……
“巡检司既敢在大佛寺寻我麻烦,就该料到我会讨回来。这,才是我崔元徵的性子。”
不待绘夏再劝,崔元徵已迅捷地行动起来,她抬手扯松鬓边几缕青丝,又从道旁抓过一把尘土,信手拍在衣襟袖口,瞬间便从候府千金化作一名惊惶失措、仓皇避祸的商户女。临跃下马车前,她回头朝绘夏狡黠一笑,眼角掠过一丝灵动的光:“若遇盘问,便说崔家姑娘受惊,早已回府歇着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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