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傍晚六点,天边还挂着一抹蟹壳青。陈小鱼把夜钓灯、头灯、驱蚊液一样样装进钓箱,最后塞了两包压缩饼干。老董的皮卡已经等在巷口,车斗里装着两个大号钓椅。
“今儿带你去个僻静地儿。”老董摇下车窗,神秘兮兮地压低声,“城西老砖厂后头有个野塘,荒了十多年了,里头藏着大物。”
车子驶出城区时,最后一抹晚霞正褪去。路灯次第亮起,在柏油路上投下昏黄的光晕。出了城,路渐渐窄了,两旁是黑黢黢的农田。又开了二十来分钟,拐上一条土路,颠簸了五六分钟,一片黑沉沉的水面出现在眼前。
野塘不大,约莫两三亩的样子,形状不规则,像是当年取土留下的坑。四周长满芦苇和蒿草,在暮色里影影绰绰的。水面平静得像块黑玻璃,倒映着渐暗的天空。
“这地儿,白天没人来。”老董停好车,打开头灯,“荒草比人高,蚊子能吃人。可夜里清静,鱼没被钓滑,口实诚。”
陈小鱼跟着下车,脚下是松软的腐殖土,踩上去咯吱响。空气里有股水腥混着草根的味道,蚊虫在头灯的光柱里飞舞。
“夜钓野塘,讲究个‘静’字。”老董的声音压得很低,“声音要轻,动作要慢,光要暗。野塘鱼精,有点动静就惊窝。”
今天的装备很特别。老董拿出两支三米九的软调竿,配着小巧的溪流轮。“野塘水浅,竿长了耍不开。线要细,钩要小,漂要灵。”主线1.5号,子线0.8,钩子是极细的袖钩四号。浮漂是夜光漂,漂尾漆成醒目的绿色,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幽发亮。
“漂调三钓二。”老董调漂时格外仔细,空钩半水,修剪铅皮直到漂尾露出三目,“夜钓鱼口轻,漂灵点好抓口。但也不能太灵,小鱼闹起来能把你折腾死。”
开饵是门学问。老董从保温箱里取出几个小瓶:一包腥香饵,一包奶香饵,半包虾粉,还有一小瓶暗红色的液体。“野塘鱼吃惯了天然食,饵料味道不能太冲。腥六香四,稍加点虾粉提鲜。”他按比例配好,最后滴入那红色液体,“这是药酒,我泡的,丁香、山奈、蜂蜜,味道柔和,夜里穿透力强。”
水是带来的矿泉水。“野塘水肥,用塘水开饵味道串。”老董慢慢加水,快速搅拌,“水比1:0.9,稍干点。夜钓饵要黏,雾化慢,得在底下留得住。”
饵料在盆里醒着,两人选钓位。老董拿着头灯沿塘边慢慢走,光柱扫过水面,惊起几只蛙跳进水里“扑通”作响。最后他在一处芦苇稀疏的湾子停下。
“就这儿。”光柱照在水面,能看见细密的水泡从水底冒上来,“有鱼星,底下是泥底,不挂。背风,夜里蚊子少点。”
陈小鱼在离他十米处找了片硬实地,脚下是裸露的黏土,前方水草稀疏。他学着老董的样子,用酒米掺着饵料打了鸡蛋大小的窝子,轻轻投到灯影边缘。
“夜钓做窝要轻,要散。”老董示范着,“捏松点,入水就散,形成一片雾化带。别团成死疙瘩,噗通一声,鱼全吓跑了。”
第一竿抛出去,饵料“嗵”一声轻响入水。夜光漂缓缓立起,绿莹莹的一点浮在黑沉沉的水面上。陈小鱼盯着那点绿光,忽然觉得夜钓有种别样的魔力——四下漆黑,只有漂尾那一点亮,像暗夜里唯一的星。
等待开始了。
夜里的野塘很静,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。远处有蛙鸣,近处有虫唱,偶尔“扑通”一声,不知是鱼跳还是蛙落水。蚊子果然多,围着人头灯的光柱打转,嗡嗡的。陈小鱼抹了驱蚊液,还是被叮了几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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