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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们低着头,碎步进入观心院,江白昼紧随而至。
观心院内有一棵巨柏,体型庞大,高而广的树冠几乎遮住了半个院子,冠顶覆盖一层积雪,有风过时,雪沫随风滑落扬起一阵微白的尘。
江白昼的目光穿透雪尘,一眼就看见了堂前坐着喝茶的那个老人。
那是公孙博,公孙殊的父亲,他的祖父。
公孙博今年已有七十三岁,是罕见的高龄。健康靠富贵滋养,他每日的吃喝十分讲究,唯有蜃楼丸不该进入他的食谱,他偏还忍不住。这是上城区贵人的通病,他们活得越富足,心中得不到满足的微小渴望越被衬托得十分了不得,成了执念。
不过,在上城区无数的无病呻吟者中,公孙博是为数不多的真正的忧愁人。
他痛失爱子,情感与利益双重受损,庞大家业所托无人,这使他几乎夜夜睡不着觉,但也不可颓丧到明面上,否则焦氏与赵氏排着队看他的笑话,计划着等他死了,便想方设法将公孙氏拆吞入腹,分个干净。
丫鬟放下手中鲜果,正欲像往常一样上前为他揉肩捶腿,他突然放下茶盏,说:“下去吧,不用伺候了。”
两名丫鬟如蒙大赦,同时应了声“是”,缓步出门,一溜烟儿地走远了。
公孙博的门口从不留人,家丁丫鬟影卫等都只能远远地护着他,不准靠近。
他在人前一贯强硬,不露丝毫软弱,只有谁都看不见的时候,才肯放心地叹一口气,浑浊的老眼露出茫然之态来,仔细一看,那茫然里竟然掺杂几分莫名的无依无靠。此刻他不像权势加身的公孙家主了,只是个普通的老人家,有点可怜。
江白昼最见不得别人可怜。
但也只能看着。
只见公孙博忽然起身,年迈体衰使他站立不稳,一个趔趄险些栽倒,他重重地扶住交椅把手,从旁拿起拐杖,往地上一支,借力挺直腰背,端正沉稳地站住了。
稳住身形后他便往门外走,才走几步,忽见地上除了自己的影子还多出一道别人的,那影子模模糊糊,若有似无。
公孙博悚然一惊,江白昼连忙避到没光的地方,影子消失,老人怀疑自己老眼昏花,光天化日之下怎可能活见鬼?他摇了摇头,继续往外走,看方向,是朝听海阁去的。
公孙殊离家二十多年,如果他还活着,如今也已四十岁有余了。
公孙氏子嗣困难,当年公孙博年过而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这一子,还险些夭折,他当儿子为至宝,将整个家族的希望寄托其身,严厉地教导,盼望他成为栋梁之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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