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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归的牧人回到营地, 听见部族男女老少嘴里都传着同一件事情,部族里来了两个汉人,从远道来, 豆蔻少女,受伤男子, 看着像是兄妹, 或是夫妻情人。
那名少女满面泪痕, 神色急切,抱着昏迷的男子,找到梅录, 跪求梅录收留救治, 梅录心慈,虽见两人是汉人,也未有偏见, 看过男子伤势,当即唤来了巫医, 把两人带进了毡帐。
这里是铁勒部十一支中的斛萨部, 处于贪汗山脚下的广阔草原,部族人少, 尚不足千人,族人以斛萨为姓, 敬称部族首领为梅录,斛萨部以锻铁、放牧为生, 虽偏安一隅, 但凭着锻铁的手艺,生活尚且富足,每隔几个月, 有商人前来,运来盐茶、大黄这样的贵重物品,换些皮毛鹿角花毡毯出去,像今日这样的旅人,并不多见。
部族里生活简单,晚上族人们会在空地上燃起篝火,聚在一起闲聊吃酒,看着孩子们打打闹闹,今夜大家的好奇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落在一顶毡帐上,好奇又大胆的孩童绕着毡帐玩耍,偷偷窥视里头的情景。
带着两个旅人进部族的牧人就坐在人群之间,大人们凑出完整的故事,两人从伊吾界穿过天山和贪汗山而来,在半途中遇了狼群,男子被狼咬伤了。出血过多,拖延时间太长,昏迷中被少女带出来。
这条路径是来斛萨部的快径,走的人不多,只有经验丰富的商旅才会走此条道。
“遇上狼群还能活命,看来是个厉害人物。”人们纷纷道。
毡帐里几乎没有说话的声音,只有巫医的小孙儿,时不时进进出出,抱着热水、干巾、药箱、火盆等物钻进毡帐。
趁着门帐被撩起的瞬间,有人偷偷窥见,巫医握着一把烧红的小银刀,俯在那受伤男子肩头,全神贯注的剔着身上的肉,一个纤细的身影,跪在男子身旁,静静的握着他的手。
“不痛么?”有孩子瞪大眼睛,惊恐问自己的父母,”巫医在割他的肉咧,他怎么都不哭。”
“就你嘴多。”严厉的父亲呵斥孩子,“去别处玩。”
空地的篝火慢慢熄灭,留了一地红耀火星,冷风从山上吹来,人群渐渐散去,回各自的毡帐歇息。月挂中天,巫医用完药,将伤口包扎,将满手污血洗净,告辞春天。
巫医能听懂汉话,能说的却不太多,简单交代她:“守着他,要喝药,等醒了就好。”
春天双目通红对着巫医鞠躬行礼,千恩万谢,他摆摆手,走出毡帐,春天旋即折回李渭身边。
刚才巫医剔除他肩头的腐肉,昏迷中的他出了满身豆大的汗珠,面如金纸,也只是皱眉,眼却一直闭着,一声不吭,她在一旁心如刀绞,几不忍睹,却也不敢哭,怕惊扰了巫医下手。
春天伏在胡床边看他一眼,见李渭气息微弱,尤且昏迷不醒,迭声喊了他几声,见他毫无回应,心头灼急,又不敢胡思乱想,揉揉自己的眼睛,打水替他擦拭身上的虚汗。
熬好的草药已温热,春天把李侧抱在怀中,捧着药碗,忆起昔日他喂她吃药的光景,指尖撬开他紧咬的牙关,探入他的唇,摸到他柔软温热的舌尖,用小银勺将药汤一点一点顺着唇角流入口中。
“李渭,咽下去...”她一点点的舀着,全神贯注的喂他,怀中人毫无动作,她只得把药一滴滴缓慢的松入他唇中,语无伦次的哄他,“乖...咽下去...”
喂完药汤,她松了一口气,捋捋他的发,将他放回胡床,轻柔盖上毡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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