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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马上要成为战死沙场的厉鬼!”
谷为先二话不说,开始脱铠甲,将甲衣摔在地上,任下属如何劝说都无用,率先扎进额远河里。他跟随父亲常年在外打仗,跨过山越过河,练有百般武艺,铮铮铁骨之人。在水中站起来看着照夜义无反顾脱甲衣,心中已然对这个年轻的属下有了一股信任。
“走!”他道。
“末将探路。”
照夜游到前面去,奇流深沟,他先过了,谷为先跟在他身后。水流湍急,他们在水中数次挣扎,几经生死,游到了对岸。身体浸在水中,头悄悄伸出去。这一次看得清,他们听到鞑靼大营里传来的歌舞声,他们在庆祝。庆祝什么呢?
谷为先用心听着,照夜看到他的嘴角在颤抖,手背暴起了青筋。
“将军。”他唤他:“将军,可听到什么?”
谷为先转向他,满眼热泪:“我们都被骗了,都被骗了。他们既要我与父亲的性命,也要燕琢百姓的性命。”
“他们在庆祝,过了明日,燕琢城是他们的了。”谷为先说完,一头栽倒进水中。谷家军千里奔袭额远河,只为守一方百姓平安,只为无论朝内如何争斗,那边线不能破。然而没有边线了!
照夜终于明白谷为先的意思,捞起他发疯向回游。他答应衔蝉要照顾王婶,柳条巷里还有花儿、还有小阿宋,照夜游红了眼,有那么几次,水流要将他们带走,而他站在巨石上嚎哭。谷为先终于醒来,他对照夜说:“别管我,先去找谷大将军。不然就晚了!”
照夜头也不回地游着,水很冷,快要冻穿他,他想:要活着!要他们都活着!
他不知游了多久,额远河的神灵庇佑着他们,在狂风骤雨之中将他们送回了对岸。然而天亮了,屠杀开始了。
那往后很多年的一天,花儿坐在额远河边,无论如何都想不起那天的许多来。她只记得由远而近的嚎哭声、呐喊声、那刀割在脖子上血呼啦淌出的声音。她耳力太好了,明明躲在深窖之中,那些声音却清晰地传进她耳中。
她不停地抖着,阿婆问她怎么了,她说:没事没事,我怕雨水灌进来。
那些人跑起来带起呼呼的风声,一直跑到他们藏身的地窖之上,来来回回。他们一动不敢动,躲过了几次搜查。阿宋睡醒睁眼害怕,哭了一声,花儿去捂她嘴已经来不及。挡板被揭开,一双猩红的眼睛看着他们。花儿看到那人拿着火把,只要那火把丢下来,这地窖就成了他们的坟墓。
她突然挡在前面大声说:“大哥!有话好说!”
她刚刚长开,还穿着白府赠她的那身衣裙,在火把的亮光之下格外娇嫩。她想起白栖岭与她说:你以为我无恶不作,却不知有人茹毛饮血、奸淫掳掠。你以为我是恶人,只因你从未见过真正的恶人。
以卵击石,也要击。
她爬上窖口,看到那人身后站着的数十人,意识到这将是燕琢城美好的春日逝去了,逝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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