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哈利面朝下躺着,聆听着一片寂静。他完全是一个人。没有人在看他。周围没有别人。他不能十分肯定自己是不是在这里。
过了很长时间,也许根本没有时间,他意识到自己肯定存在,肯定不只是脱离了肉体的思绪,因为他躺在,绝对是躺在,某个东西的表面。因此他是有触觉的,而他身下的那个东西也是存在的。
刚得出这个结论,哈利几乎立刻意识到自己浑身赤裸。他相信这里只有他一个人,便不觉得难为情,只觉得有点儿好奇。他有触觉,便想知道是不是还有视觉,他试着睁了睁眼,发现自己还有眼睛。
他躺在明亮的薄雾里,但跟他以前见过的雾不一样。不是周围的景物都笼罩在云雾般的蒸气中,而是这些云雾般的蒸气还没有形成周围的景物。他所躺的地面似乎是白色的,不热也不冷,只是一种存在,一种平平的、空荡荡的东西。
他坐了起来,身体好像没有受伤。他摸摸脸,眼镜没有了。
一种声音,从周围未成形的虚无中传到了他的耳朵里:某个东西不断拍打、摆动和挣扎发出的细小的撞击声。这声音令人心生怜悯,同时又有些猥琐。他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,似乎在偷听什么隐秘而可耻的事情。
这个时候,他才希望自己穿着衣服。
这个念头刚在脑海里形成,不远处就出现了一件长袍。他拿过来穿在身上:长袍柔软、干净,暖呼呼的。多么奇特,它就那样出现了,他刚冒出这个念头……
他站了起来,环顾四周。他是在一间很大的有求必应屋里吗?他越看越发现可看的东西很多。一个巨大的圆形玻璃屋顶,在他头顶高处的阳光里闪闪发亮。也许这是个宫殿。四下里一片静谧,只有那古怪的撞击声和呜咽声,从近旁的薄雾中传来……
哈利在原地慢慢转身,周围的景物似乎在眼前幻化出来。一大片辽阔的空间,明亮、干净,一个比大礼堂大得多的大厅,上面是那个明净的玻璃圆顶。大厅里空空的,只有他一个人,除了——
他退缩了。他看见了那个发出声音的东西。那东西的形状是个光身子的小孩,蜷缩在地上,红红的皮肤很粗糙,看着像被剥了一层皮,瑟瑟发抖地躺在一个座位下面,被人丢弃了,被人胡乱地塞在那里,正在挣扎着呼吸。
哈利很害怕。那东西虽然娇小、羸弱,还受了伤,他却不愿意靠近它。不过他还是一点点地挪了过去,随时准备抽身而退。很快,他就近到能碰到它了,但他没有勇气这么做。他觉得自己像个懦夫。他应该去安慰它,可是那东西令他反感。
“你帮不了。”
哈利猛地转过身,阿不思·邓布利多正朝他走来,他腰板挺直,脚步轻快,穿着一件飘逸的深蓝色长袍。
“哈利。”他张开怀抱,两只手都白白的,完好无损,“你这个出色的孩子。你这个勇敢的、勇敢的男子汉。我们走吧。”
邓布利多大步离开了躺在那里呜咽的红皮肤小孩,哈利晕头晕脑地跟了上去。邓布利多领头走向两张椅子,它们在那高高的、闪闪发亮的屋顶下分开放着,哈利先前没有发现。邓布利多在一张椅子上坐下,哈利坐在了另一张上,呆呆地望着老校长的脸。邓布利多长长的银白色的头发和胡子,半月形眼镜后面那双犀利的蓝眼睛,那个弯鼻子:一切都和他记忆中的一样,然而……
“可是你死了呀。”哈利说。
“是啊。”邓布利多淡淡地说。
“那么……我也死了?”
“呵,”邓布利多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,“这倒是个问题,对吗?总的来说,亲爱的孩子,我认为没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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